陈山没有反应。
白天翔起身走到他身边推了推他:“睡着没有?我走了。”
陈山已经睡得沉了,没有回答他。
白天翔将脚底的薄毯拿起来嘟囔着:“盖上点,别感冒发烧了。”
他拉着毯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有点抖。深吸了口气,白天翔突然将毯子蒙上了陈山的头,整个人扑了上去:“对不起兄弟。你死了,这件事就一了百……”
肋下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白天翔一时岔了气,那个了字再也说不出来。手松了松,陈山将蒙在头上的毯子扯了下来。
他用的是右手,痛得龇牙咧嘴。他眼前一阵阵发晕,使劲咬着后牙床,腮帮子的肌肉一鼓一鼓的,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了话来:“我本打算……就算被抓了,也,也一个人扛下来……”
白天翔大吼一声扑在他身上,左腿压住了陈山受伤的右手。
陈山发出一声惨叫,左手死死地握着插向白天翔的那枝箭。
白天翔用力卡住了他的脖子。肋下的疼痛在这一刻奇异般的消失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掐死身下的陈山!
四目相对,他看着陈山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圆瞪。眼瞳里的神采光亮一点点变得黯淡。
不知过了多久,白天翔松开了手。身下的陈山已经死去。他朝右肋看了一眼,那枝从陈山手腕上取下的箭只剩下一小截箭杆。他重重地喘着气,每一口呼吸都带来一股巨烈的疼痛。
白天翔扶着右肋的箭,艰难地扶着山壁站了起来。他踉跄地往外走,才走得几步就不行了。他抬头望着高耸的悬崖峭壁,突然笑了起来:“好地方。”
这里罕无人迹。他从上面和陈山走了四十分钟才下到山底。他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了。半截箭从腰间插入身体,陈山也用尽了全力。白天翔知道自己撑不到救援了。
眩晕与痛楚同时袭来,力气一点点消失。白天翔放弃了挣扎自救。他靠着山壁坐着,摸出了手机。一开机,一堆未接来电的信息跳了出来。他没有理会,打开摄像头对着自己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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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跟在白天翔车后进了老鹰山。韩休不能跟得太近。他把车停在了山道上。前方不远处只有一座红砂村。背着背包下了车,韩休朝红砂村走去。
在村口他看到了白天翔的车。韩休去村口杂货店买了包烟,随意和店主闲聊起来。
“车上有两个人背着包往山里去了。红砂村附近有紫砂矿。常有陶艺师来淘散矿。是你朋友?”
“看到车才知道是他们。”韩休敷衍了句,转身打电话报了警。
两个人。另一个肯定是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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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白天翔。二十年前,我开了家小典当行。陈山来典当行,说手里有几把壶。听他形容,我觉得是曼生壶。山猴子老娘病着,他穷疯了,去挖了一座墓。他怕我黑吃黑,举报他盗墓骗了他的壶,非要在老鹰山交易。我怕买到假壶,就约了沈佳和我一起去。我本来是想请她鉴定曼生壶真假的。结果她看到壶后铁了心想买。和我争壶的时侯我和她推搡起来,她的脑袋撞到了石头上。偏偏那地方有道深沟坎,沈佳摔下去就死了。山猴子贪图她带的三十多万块钱,把她埋了。我又害怕出了人命案。沈佳没有告诉过别人,所以,我就同意了不报案。从此我就和山猴子绑在了一起。他身手好,会开车。我就把他推荐给我哥唐国之当司机。这二十年来相安无事。沈佳的事情我以为就过去了。”
白天翔往嘴里倒了一瓶水,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越来越弱:“我哥没有儿子,女儿又无心生意。将来唐氏没有继承人。江城起了贪念,我哥觉得江柯人不错,对缈缈也好,就同意了婚事。可是我有儿子。江城退了婚,我哥就会培养我儿子了。我让山猴子盯着江城。王春竹是意外。山猴子去抢江城给他的一百万时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他摔进湖里再也没爬起来。缈缈,有了新男朋友。我哥决定培养我儿子当继承人。我本打算就放过江城。没想到……没想到当年沈佳的三十万是卖了图谱给江城。还是江城送她上的老鹰山。我担心江城知道沈佳是和我一起上的山。所以,趁江氏快要破产,我让山猴子杀了他造成自杀的假象。山猴子约他在天台见面,从身后将江城推了下去。他躲开了监控探头,没有留下证据。”
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了,手机对着外面的天坑和陈山的尸体胡乱移动着拍摄:“我以为杀了山猴子灭口,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和这些事有关系了。他死了,我也快死了。”
手抖得拿不住手机了,白天翔用力握紧了,看着镜头里的自己红了眼睛:“哥,大哥,都是我造的孽!白星是好孩子,以后他就是你儿子!白星,爸爸都是为了你,爸爸爱你。”
他对着手机笑了笑,中断了录制。哆嗦着手,白天翔发了一条朋友圈。他看着视频慢慢传送完,看着朋友圈瞬间跳出来好几条信息,却再也没力气点开来看了。
他手一松,手机掉在了地上。
白天翔靠着山壁坐着,闭上了眼睛。
手机铃声响了,寂寞固执地一直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