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让侍卫松开裴炎,并命其退后百步,裴炎一心求死再次冲向城墙,刚要打算一跃而下时,突然看见兵将押着两人推上高墙。
裴懿和裴彦先。
“裴相也是风烛残年之人,即便本宫想网开一面,唐律也容不下叛乱犯上之徒,裴相想成仁本宫成全便是,只是可惜了裴家子嗣,会因为裴相此举遭受无妄之灾。”武则天也不劝阻,瞟了一眼身旁站在城墙上的两人,“这里没有他人,你我都是为人父母者,总该为子女做点什么才对,裴相能将二子外放京城,可见裴相对他们极其在意,无论成败裴相都想将二子置身事外,本宫就给裴相一个机会,他们的生死就交由裴相来抉择。”
绝望的人最怕看到希望,哪怕是丁点的渺茫也会不遗余力去抓住。
裴炎本已空洞的瞳孔中瞬间透出一丝光泽,已悬空在外的脚重新收了回来。
“太后肯留罪臣骨血?”
裴炎一桩跪地,临危不惧的铮骨荡然无存,武则天瞟了裴炎一眼,分外满意他此刻的神态,老谋深算欲要沾指江山的大奸之臣,如今落在武则天眼里已是孱弱无力的老者。
“留!”武则天漫不经心道,“不过如何留,就得看裴相自己了。”
“老臣,罪臣不明太后之意。”
“不明?那本宫就说点能让你明白的事。”武则天声音逐渐冰冷,“起兵逼宫你是罪魁祸首,既然你先乱了君臣之纲,那你也别当我是太后,我也不当你是丞相,你们今日就以为人父母者相谈。”
“罪臣不敢。”裴炎为了能保全二子性命,彻底失了风骨。
“李显被韦玄贞蛊惑,勘查龙眼一事,你可早就知晓?”
裴炎跪地点头。
“韦玄贞等人向龙眼投毒一事,你可是也知晓?”
裴炎不语,依旧点头。
“显儿资质平庸非帝王之材,本宫怀胎十月所生又岂能不知,显儿虽无治国之能,但心地无恶,断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可惜亲近小人才做出祸国殃民之举。”武则天面色和声音一样阴沉,“你口口声声忠于先帝,辅佐社稷,可本宫没看到你半点忠心,先帝托孤要你匡佐扶持,显儿君道有失,你非但不尽臣道劝谏,而是推波助澜诱其步入歧途。”
“罪臣罪该万死。”
“先帝交给你锦布,只有本宫废帝之后锦布才会拼合,本宫废帝是无奈之举,如今细想竟是你一手促成。”
武则天越说声音越急促,居高临下呵斥裴炎,李显被废的始作俑者就是裴炎,他前后只做了三件事,其一,处处遏制打压李显,让其心生叛逆,只所以近韦玄贞之流,全是因为身边没有依仗,可以说是裴炎故意将李显推给韦玄贞。
裴炎太了解武则天,李显和韦玄贞走的越近,越让武则天心生芥蒂,此举是为了让母子二人逐渐生疏。
但这还不至于让武则天轻易废帝,所以裴炎做了第二件事,借杀李群全家嫁祸李显做出食人的荒诞之举,残害忠良乃是暴君所为,武则天自然不能让李显背负这个骂名,虽然最后由裴炎心甘情愿代罪,可此举大大动摇了武则天对李显的信任,也为后面的废帝埋下伏笔。
裴炎的处处相逼,导致李显说出送天下给韦玄贞的荒谬之言,这是裴炎处心积虑做的第三件事,也变成彻底压垮武则天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宫下诏废帝,是真的为了李唐社稷,但这一切却是你亲手促成,你为了要取本宫性命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你若真光明正大与本宫一决高下,本宫还敬你几分,可你所做竟全都是下作之事,为此还不惜毁掉一名李唐君王。”武则天低头双目溅火凝视裴炎,“世人以为本宫不过是废黜了一名帝王,可那是本宫含辛茹苦养育的骨肉,本宫废掉旦儿形如杀子,本宫心中之痛你可能体会?”
“罪,罪臣能明太后之痛。”
“不,你不知道,因为你根本没有经历过。”武则天微微弯下腰,在裴炎耳边冷声低语,“你废掉本宫骨肉,本宫也要让你感同身受。”
裴炎一惊,猛然抬头看见武则天眼中怨恨,怎么看她都不像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更像一名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妇人。
“太,太后想如何处置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