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成婚(1 / 2)

后来的日子,我没有再和陆炳吵架,一切还和往常那样过着,只是每次他回来后,我都会再多问一句,有没有遇到严世蕃?

“听说他闭门在家,最近都没进宫。”

我心里一嘀咕,这严公子莫不是受打击太大了?

“这样呐,我想,去看看他,可不可以?”我望向陆炳的眼神带着几分祈求。

他叹了口气:“你这样的身子骨只怕没见到他人就已经被严府的管家轰出来了。”

他说的也是,严府的家丁向来势力,过去我仗着陆炳的身份能大摇大摆,但换做非官僚的平常人,还真进不去。

“那好吧,我再等等。”

“对了,这是你的玉吗?”他的手上赫然多出一块晶莹润滑的玉佩,上面刻着的钤字格外显眼。

“是严世蕃的。”

“恩?”

“是他送给我的。”我伸手就要去拿,却被他抽回手。

“既然如此正好,带着这块玉去说,人证物证具在,省得有些事情解释不清。”

我嗤他,这怕是诏狱里干久了,养成的职业病,还人证物证。

所幸我也没有管他,只想着他能帮我把这件事情办好,也算是报答我帮他顶了那几年的职。

我的身体不好,不常出去,很多时候都是在院子里晒太阳补钙,经儿就在旁边的屋子读书,自从这孩子开口以后,倒像是格外聪明了,学什么都一点即通,这不,没等把日常词汇学完,陆炳就急着给他请了个先生教三字经。

“人之粗······性,性本山······近相西,习相圆·····”他那话语都还没学全的奶声奶气读书声就从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传过来,我听了笑笑直摇头。

经儿如今很粘我,照这趋势发展下去,我还真不容易离开,我想着实在不行,倒时,就把他带走,和严世蕃说清楚,想必他也能理解。

过去我一直以陆炳的身份活着,总是视那感情如洪水猛兽,期望的同时避之不及,如今,我终于可以大胆的站在阳光下,毫不犹豫的告诉他,这些年我亦同样喜欢着他。

我勾起嘴角,在阳光穿透的层层密叶下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五月,是石榴花盛开的季节,昨夜下过的一场雨在今晨将天空洗的碧蓝明净,而那些绛红色的花朵就在院子里滴着水珠,与长空形成一种明艳的对比,娇丽又莫名的哀婉。

一封朱红的帖子就落在桌上,看的人分外刺眼。

“这是?”

“成婚的喜函。”

“谁······谁成婚?”

陆炳用那双明澈的眸子凝视着我,让我常常会想起严世蕃,他也有相同美丽的眸子,只是他的更加幽深,像总藏着很深的心事,让人看不穿。

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严府的。”

我心中一沉,连着整个人都晃了一下,“严·····严府,严府谁呀?谁成婚?”像是不敢置信那样的重复问道。

“严世蕃。”他看着我的那刻眼里竟然多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怜惜。

我整个人向后一退,跌坐到了椅子上,又像是想到什么,抓住陆炳的双手问他:“怎么会!你没有和他说吗?那些事情你没有告诉他吗?”

他蹲下身,变成与我相等的平视,语气第一次轻缓中带了些少有的柔和:“我说了,但是,有些事情,你知道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摇头,难以相信那个曾经会陪我一起去看折子戏,一起穿过人群去放烟火的人就这么娶了别人。

“他说的,我会是他这辈子最想珍惜的东西,他说的!这些都是他说的!如今他怎么可以……他,他这个骗子······”眼泪终于没止住,一串接着一串落到地上,碎成晶莹。

“严家需要一个子嗣,严世蕃这么多年来迟迟未成婚,如今他已是而立之年,这件事情无疑对他们严家来说是最重要的。”陆炳安慰我说。

而立之年,我从脸上的泪水中抬起头,一瞥窗外的墙漆都脱落了一层,才恍然发觉岁月过得如此之快,记得当初清河畔边遇见他时,彼此不过年少之龄。

而那日,他也曾在红墙下的宫门内问我,愿不愿意给他一个答案,愿不愿意与他一同去见父亲,还有牢里,隔着生锈的围栏,他是那样满怀期望的追问我答案,原来,这么多年,都是他在等我·····

“我要去找他!”我不顾一切,起身直接朝门外冲去。

街上鳞次栉比,来来往往,许久未出门的我在那一刻变得有些迷茫,而晃眼的阳光继续照射在我的身上,我遮挡了那束刺眼,照着记忆里的方向一路奔跑,两岸枝头的落花就从肩头拭去,像零碎的过往。

突然身后不知谁喊了一声,新娘子到了!

一瞬间,我颓然跌倒在地,那人群拥挤的严府不过相距数十米的距离,却好像这辈子都再也不会到了。

“不知这严大人的公子是娶的哪家小姐?”

“据说是前任顺天府尹刘淑相的女儿。”

“哦?依严大人如今内阁的身份,多少名门望族家的小姐,为何独独选中了小小府尹家的女儿。”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说是刘淑相过世后,刘家小姐多有赖严家接济,一来二去缔结良缘,也算佳话一段了。”

“原来如此,哈哈。”

笑声,锣鼓声,还有彻天的鞭炮声,纷纷从四周飘来钻进我的耳朵,我想从地上站起的所有力气在那一刻又都垂丧了下去,直到“吱嘎”一声大门开启,那个一身红色绸衣光鲜俊朗的男人从门内走出,于是四周的起哄声又更加热烈了,人们称赞他今日的仪表翩翩,人们称赞那是一对郎才女貌的良配,人们称赞······

所以都是人们的称赞,然而那样的一片喜气洋洋却是与我无关的,那样的快乐里也没有我。

“陆夫人?”金丝云靴停在面前,他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抬起头带着恍如初见时那样的迷离望向他,他轻轻一笑将我从地上扶起,俊朗的五官配红衣,衬得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何以不见陆大人?昔日多有得罪,望夫人莫见怪,今日在下大喜,还请夫人与陆大人进来喝杯喜酒,从今往后,愿我们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好一个各自安好,严世蕃,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说出所有。

我咬住唇,努力维系住面上所有的惶恐,颤抖与悲戚。

然而这次他没有再停下,长长的袖子扫过我的手背,从肩膀擦过,走向了后面而来的花轿。

凤冠霞帔的新娘被新郎搀扶下轿,他们琴瑟和谐的从我的身侧走过,一步步跨入了严府的大门。

“应钤·····”我想唤他的最后一声也被淹没在了喧嚣的人群中,而他的背影也就此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一切仿佛就这样结束了,所有的感情,所有的过往······

原来,喊了这个名字就真的会消失呀。

我抬头仰望青色的天空好一会,最终蹲下身将头埋进了膝盖里。

耳边的脚步声停下了,有人拉起我的手,我却倔强的从他掌中抽出了手,他不放弃,仍然拉起我的手,这一次我再也没有办法挣脱,我怨恨的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坚定的眼睛。

“不是说过不要受伤吗?”他掰开我的掌心,一道被石子划破的口子赫然出现,渗出血丝。

“我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他没有说话,只是拽起我的手,一个用力,将我背到了背上,不知为何我却摸到了他手心一道相同的口子,然而我没有心情去问那些。

南面的严府,北面的陆府,我们到底还是走上了一条相反的方向,背后的热闹还在继续,也许真的与我无关,我第一次感到那么累,将所有力气都放到了这具安宁的背上。

那日回去以后,我病了很久,府里的大夫来来往往,汤药也足足喝了一个月才勉强见了起色。

我卧病的这些日子,陆炳也时常回来看我,虽然如今不用起早贪黑的上朝,但衙门里该办的事情还是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