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冤?我的眉头一紧,这家伙还有什么冤好审,仇鸾那里已经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仇鸾的供词有误,你不承认这勾结朝臣贪污饷银的罪名了?”
“那倒不是。”即便是受了刑罚,一身狼狈,王真作为东厂掌事的气魄还是没变,“该我的罪,我不抵赖,只是——”
“只是什么?”我和夏言一同问道。
“只是我不甘心。”
“你有什么不甘心的?”我问他,这家伙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也不早说。
“不甘心的事情多着,这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上千的官员,哪一个不是黑着心肝,蒙着脸在做事,我不过是拿了些我应分的跑腿钱,怎么就独独赖上我了。”
“你想说什么?”夏言琢磨着他的一字一句。
“我想说,我这点钱和那些人比起来,可是大巫见小巫了,既然要追究,那就查个底朝天,这不也是首辅大人您一直想做的事情吗?”王真朝我笑了,带着恶毒的意味。
我浑身一寒,好像有些明白了王真为什么要如此倔强,原来他一直在等的是夏言,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公公何不再敞亮一些,比如说?”
“哈,比如说?”王真笑过以后,目光从我和夏言的脸上移过,最后停顿,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落在暗室里格外清晰又寒冷:“两广的翊国公,闽浙的曹国公。”
敬之!
话落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惊在了原地,王真满意的看着我此刻的表情,他那种嘲讽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都尉府自此也干净不了了。
短短三天,夏言以最快的速度将账目查了个遍,当众人捧着厚厚一叠簿子堆在案上时,夏言的折子也已经写好了。
“夏大人!夏大人!仅凭王真一言不足为信,无凭无据就向圣上奏报,恐有不妥!”
“况且如今战乱刚停,四周仍有隐患作祟,夏大人你上折子之前是否也该考虑一下国之安定。”我跟着夏言的步子试图阻拦或者希望他能听进我的只言片语。
“陆大人。”他顿了一下脚步道,“我知道,你和两任曹国公都交情匪浅,但这不是徇私枉法的理由,国之安定在老夫看来就是去奸佞,行天道,你若要再加阻拦,休怪老夫不念情面,以同谋罪在皇上面前一并参了你。”
说完,他一甩袖子,大步向前而去。
很快,李芳公公就携着旨意出来了,我悄悄向他打听,他让我放下心,嘉靖最近在辟谷修炼,没有太注意夏言的奏报,只是说将此案移交三司会审,并派人围了国公府,还未曾抓,况且郭浔都没召回京,想来不会有大事的。
我虽然听他这么说,然而心里还是不放心。
出了宫,一路奔赴国公府,果然门前都围满了锦衣卫,而且全是陈寅的人。我心下明白定是夏言和嘉靖说了我的事情。
无奈之下,我只有翻墙进入,好在陆炳的武功我没继承,但翻墙的技术却使得一流,轻轻松松下不是问题。
直接进到院子里后,我才发现对比我的忧虑,这家伙居然在安安心心的除草。
我重重咳了一声,他转过身来发现是我:“阿炳?”
“李敬之,你家外头都着火了,你还这么清闲?”
他接过随从递来的毛巾擦着手漫不经心道:“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等三司会审查清了那拨人自然就撤了,有什么好担心。”
我使了个眼色让随从下去,然后严肃了口吻问道:“你一定要实话告诉我,那些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做?”
他默然了一会,然后抬头道:“怎么你也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是······不瞒你说,我心里也有很多疑惑,包括你和郭浔的事情。”
“我和郭浔——”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又云淡风轻的一笑:“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因为之前你和他关系不好,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那我向你说抱歉。”
“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件事情,郭浔之前在京的时候就曾有过牵扯江南一案,如今又涉及到两广军饷一事,我真的不希望你有所牵扯,我们这么久的交情,而且——”我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疼痛与悲伤。
“我知道,我不会给我哥丢脸的,放心。”
“那为何王真要一口咬定你?”
“我说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而已,特别是像他们这种人在宫里时间久了,一旦失势,必然见不得别人好,想多拉几个垫背也不奇怪。”他背过身去,又不知在忙些什么。
“真的吗?敬之。”
他迟迟没有的回应又让我叹了口气,“你知道你和廉之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永远都会怀着一种美好的向往而继续下去,哪怕是对别人,可是敬之,我感觉你变了······”
他的身体一震,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时,寂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然后一个白白嫩嫩的团子就猛然撞上了我的腿。
“慢点,小少爷。”老仆妇忙跟着小跑过来,但一见是我们后又赶紧弯身行礼。
我抱起腿上的小团子一看居然是个四五岁的孩子,眉清目秀很是可爱。
我当即惊讶的朝敬之望去:“你这都有儿子了?”
他脸上立马涌现一阵羞赧,解释道:“这不是我儿子。”
“那这是?”我又打量了一遍这个孩子的样貌和敬之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莫非是私生子不敢承认?
“你别猜了,反正不是我儿子。”
“好吧。”
我轻轻捏了一下这个孩子的脸,他高兴得蹦蹦跳跳,脚上的铃铛也跟着一阵一阵作响,仿佛刚才沉闷的空气在此刻一扫而空。
看着那孩子的样子,我自己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阿炳,你很喜欢孩子吧。”他问我。
“还好吧,只要不是熊孩子就行。”
“不会,绅儿很乖的。你要是喜欢,我就把他送给你吧。”他突然说。
“啥?”我再一次膛目结舌,赶忙摇头:“那怎么行,使不得使不得,他父母呢?应该交给他父母带。”
见我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头,敬之楞了一下,终是笑笑:“怎么可能,骗你的呢。”
“那就好。”我吁了一口气。
这要带个孩子回去,不说如何向严胖子交待,光家里那九个老婆就够我受的了。
后来见敬之也没有继续要向我坦白什么的打算,我决定离开了,只是在要走的时候,他还是喊住了我。
“其实,闽浙的事情,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参与,”默然了一会儿又道:“尤其浙江,赵文华他们那一片,我一直没有上奏。”
我欲攀上墙的手停了下来,转过头去问他:“你是说严家?”
他郑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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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夏首辅下台,严胖子整容倒计时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