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可别那样看着我,您注意没有,我可没说时间,我只说了这么一种倾向。”
“嗯?”
“殖民政府被推翻,殖民地人民获得独立这是一种必然,被压迫民族最终会醒悟并抗争,这是一种历史趋势,在历史洪流面前,在觉醒的被压迫民族面前,莫说十几万大军,就是百万大军又如何?谁也不可阻挡历史前进的脚步。”马迁安说的很平淡,他只不过是描述几年后发生的事情罢了。
陈嘉申面色沉重,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拥有如此深邃的思想,拥有如此雄大的野心,对于马迁安所说的“预言”,他从来没有想过。
陈嘉申慢慢踱了一会,猛然转过头,眼光凌厉的盯着马迁安问道:“这是毛先生说的吗?是他让你这么说的吗?”
马迁安感到意外,稍微楞了一下坚决回道:“不,这是我的想法,与毛先生无关,我是在哪山唱哪曲儿,到了南洋就唱南洋的曲儿。南洋这个地方几十年未变之格局已经到了该打破的局面了,各种矛盾已经汇聚到这个地方,就要到了爆发的时刻,这个时候谁下手早谁就可以占据主动,从而成为最大的赢家。”
“不是毛先生让你说的?看把我紧张的。”陈嘉申吐了一口气,带着不可知否的神情对马迁安说道:“你所讲这些,甚有道理,但我想你可能把我这老头子高看了,实话说,我不懂政治,不会讲话,你所寄予的期望给我老头子的冲击很大,我暂时反应不过来,你可能要失望了。”
马迁安微笑着摇了摇头,带着真诚的表情反驳道:“您很快就会懂的,政治也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复杂,就比如您支持欣欣向荣坚持抗战的延安共产党,反对消极抗日,腐朽堕落的蒋政府,您的这种态度,就是政治!别的人可不会因为您说不懂就相信您不懂,您自己早已经将自己送上了风口浪尖,您这回是想躲也躲不了了,况且您是整个南洋华侨的领袖,退一步讲,您也应该为华侨谋取将来的福祉,这是你的责任,您推不掉的。”
“你还能强迫我不成?”陈嘉申有些急了。
马迁安笑嘻嘻躲开了陈嘉申的逼视,回道:“不敢,我是您的朋友,只不过认为事情就应该向我预测的那个方向走,如果我们不做准备,您又不肯承担重任,到时南洋华侨吃亏,您岂不要追悔莫及?”
陈嘉申脑中的确有些乱,没想到谈话伊始就偏离了他心中所想,这都是拜面前这个小子的奇思妙想奇谈怪论,他需要消化需要静思。
“我没让您现在就干,您手下就几十条花钱雇来的人枪怎么可以对抗殖民政府呢?又怎么能给将要追随您的人以信心呢?所以请您不要紧张,呵呵。”马迁安忽然轻松地笑了起来,不过马迁安的表情落入陈嘉申的眼中,却觉得这小子有点嘲弄的意思。
“而且现在根本没到时机,等到了时机,时局的变化会给予我们天大的机会,上天赐予的好机会,不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了吗?”
静默的陈嘉申本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了,可马迁安一句接一句的言语却近乎魔鬼的诱惑,让人心痒难耐。
“什么时机?我看不出来什么时机,什么时机能让英国人自动放弃殖民统治,自动滚回老家去?”
马迁安眼光闪了一闪,不回答陈嘉申的疑问,反提了另一个问题,“陈老先生,不知您老如何看待《德意日三国轴心协议》?又如何看待日本一个月以前进占了北印度支那的行为呢?”
这种问题却难不倒陈嘉申,他沉吟了一下,带着不很坚定地口吻回应道:“三国结成同盟并开始发动侵略战争,这本身就是一个挑战旧的世界秩序的行为,动摇世界既得利益者的统治根基的行为,日本趁法国战败时机夺取法国殖民地,就是这种思维的具体表现。”
高啊!马迁安心里赞叹,您老还说不懂政治,这还叫不懂?那什么叫懂?
“我知道您在总督府有人,最近听没听到那些英国绅士们议论什么?”
陈嘉申迟疑了一下,“是听到过一些分析,英国人虽说有些紧张,但他们不认为日本人敢触动自己在南洋的利益,英国人对自己很自信,因为他们有美国撑腰,日本人进攻南洋?除非他们疯了。”
“他们已经疯了,既然他们敢进占印度支那,夺取原法国殖民地,我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马迁安轻轻一语道破天机,“况且,一个世界的原有利益者,大不列颠日不落帝国,加一个实力雄厚的一直找不到下嘴机会的美国,他们会任由日本这个新兴的帝国主义者坐大,来抢自己碗里的肉吗?不会的,肯定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