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高照,将陈应的前厅照得明明暗暗,光影浮动。在烛光的照耀下,侯莫陈虔会脸上的老人斑愈发的明显。侯莫陈虔会
堂上的侯莫陈虔会和陈应的脸色,都不太好。二人各自想着心事。
侯莫陈虔会的心事其实很重,作为长房一脉,他的伯父侯莫陈芮的五个儿子,先后死亡,而且还没有留下子孙。只剩下陈应一人,如果陈应不愿意认祖归宗,那么侯莫陈氏几乎就要香火断了。原本,侯莫陈虔会是有两个儿子的,但是他的儿子一个死在了高句丽的萨水之战,一个疫死岭南,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是天下最大的悲剧,可是侯莫陈虔会哪怕身体再好,现在也生不出儿子了。
如果没有陈应,侯莫陈氏一门就要断嗣了。
陈应的顾虑其实很简单,他知道门阀的规矩大,他害怕头上有几个长辈,如果对他指手划脚,他什么都不用做了,天天在家族内上演三国杀吧。
事实上门阀与国家一样,关于继承人的选择上,也是经过血腥的斗争,可不是一句立嫡立长就可以解决的。陈应如果也认宗归宗,就等于接受了侯莫陈虔会,给他挖下的一个大坑。
世族门阀都有特权,不仅可以免税,也可以免除徭役,依靠免税和免役的特权,可以快速积累财富。
每当开国之初,门阀较少,拥有的土地较少,大量的自耕农交税。朝廷不会有财政危机,然而等太平日子过久了之后,世族门阀利用权势,将名下的田产越积越多,每当天灾人祸的时候,他们依靠手中的钱粮,大放高利贷,或是强取,或是豪夺,将越来越多的自耕农,变成流民或佃户、荫户。
将原本应该由他们交的税赋劳役转嫁到没有权势的百姓身上。当那些百姓交不起税赋而破产,不得不出卖土地时,这些原本属于朝廷,应该为朝廷提供赋税的编户齐民就成了世家豪强的部曲,等于割大腿上的肉补贴双臂。世家的财富迅速增加和编户齐民破产基本是同步的。人这么做是有病。天下如此,不也是有病?
事实上,朝廷与门阀枝蔓的关系,相互依存。每当朝廷想着削弱门阀和世族的时候,门阀和世族也会反抗,这就是隋朝灭亡的真正原因。
哪怕侯莫陈氏已经没落了,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莫陈氏所拥有的资源,仍可以超出陈应的想象。
就在这时,侯莫陈虔会突然道:“五郎,你可知,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佩服的人是谁?”
“我也不知!”陈应又不是侯莫陈虔会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猜测到他心中的想法。
侯莫陈虔会道:“我最佩服的人是魏武帝!”
“曹操?”
侯莫陈虔会道:“不是!”
“不是曹操,谁还是魏武帝?”陈应自然知道历史上以魏为国号的朝代不少,不过都是偏安一隅的小朝廷。除了曹操,陈应实在想不出谁还谥号魏武帝。
看着陈应疑惑的目光,侯莫陈虔会道:“南北并立时期,魏国皇帝冉闵。冉魏立国虽短,但冉闵是我最佩服的人,其次就是冉闵之父,魏高祖冉瞻。魏国元皇帝冉隆死时,冉瞻只有十二岁,冉瞻率领冉氏乞活军投靠石勒,积功升为左积射将军、西华侯。后来冉瞻战死,其子冉闵时年仅八岁……”
陈应颇为无语。他自然知道侯莫陈虔会所想的事情,只是他真不想答应。
看着陈应仍不表态,侯莫陈虔会道:“我知道这个消息,五郎你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不过,你要记住,你身上流着侯莫陈氏的血……”
说完,侯莫陈虔会抬步就要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在门口响起。陈应一听是李道贞的声音,脸色微变。
李道贞虽然身手不错,不过她只是女子,侯莫陈虔会留在门口的扈从,可不是什么弱鸡,一旦打起来,伤到谁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