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不能睡过去,否则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他实在太累了。
他要支撑不住了。
哐啷——
他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刺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
顾琰睁开眼,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逆着光如同神祗一般来到他的面前。
顾长卿徒手扯断了绑住他手脚的绳索,弯身将他抱了起来,疾步朝屋外走去。
顾琰靠在对方怀中,意识有些迷糊,他抓住了对方的衣襟,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张嘴。
顾长卿低头:「你说什麽?」
顾琰虚弱道:「药……」
顾长卿将顾琰放了下来,开始在他身上找药,须臾,他找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喂进了顾琰的嘴里。
顾长卿又从马鞍上解下水囊,喂顾琰喝了点水。
顾琰的脸色没那麽苍白了,心口也没那麽疼了,只是依旧很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顾琰认出了他,抬手抓住他的衣裳,用两根细细的手指,只抓了一点点,像一只虚弱又委屈的猫。
顾长卿无奈叹了口气:「我先送你回家。」
顾长卿是偶然路过,听见了微弱的呜咽声,他起先以为是只猫,后面感觉不大对劲,於是越墙而入来到了柴房外。
他是习武之人,他耳力过人,换旁人是听不见顾琰的动静的。
顾琰再次坐上了顾长卿的马,上回他还有力气与他保持距离,这回算是全完了,他像只没壳的蜗牛,软趴趴地靠在了他胸膛上。
顾琰依旧觉得他的胸膛很硬!
但也很暖。
顾琰突然就感到了一丝安定和安心,这是顾琰头一次在顾娇之外的人身上产生这种感觉。
顾琰没力气,为防止他掉下去,顾长卿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搂住他的腰肢。
他手臂上的力量和娇娇的力量不一样,那是独属於男人的阳刚与力量。
顾长卿把顾琰送到家时顾琰已经睡着了,顾娇刚到门口,与二人碰了个正着。
顾娇看着顾琰,眸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顾琰的气息已经平稳了,可他的衣裳脏了,脸也蹭破了,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不好的事。
顾长卿道:「我在书院的柴房发现他的,具体情况你等他醒来问他。」
顾娇将顾琰接了过来,对顾长卿道了谢:「多谢。」
顾长卿坐在马上,面无表情道:「你也救过我,扯平了。」
顾娇没再说什麽,抱着熟睡的顾琰回了屋。
老太太一见自家琰宝宝成了这幅德行,气得毛都炸了:「哪个混帐东西干的?!」
压根儿没去猜过是顾琰自个儿摔的。
顾琰没这麽不小心,何况摔也不会把手腕都摔出勒痕。
顾娇拿出听诊器,听了顾琰的心率,随后她找出顾琰的小药瓶,她在里头装了两颗应急的救心丸,刚好是一次的剂量。
现在药没了,说明方才他的心疾发作过了。
幸好是及时吃了药,否则现在自己见到的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屍体了。
顾小顺没在书院找到顾琰,给夫子告了假跑回家来找,结果发现顾琰受伤了。
「怎麽会这样?」他问,「我就去领了个书啊!」
顾娇道:「你先回书院上课,给顾琰请个假。」
「啊……哦。」顾小顺不敢不听他姐的话,一步三回头地去书院了。
顾娇哪儿也没去,一直坐在床边等到顾琰醒来。
「谁干的?」顾娇问。
顾琰垂下眸子,拽紧了拳头。
顾娇是他姐姐,他的情绪波动她感同身受:「认识的?熟人?」
顾琰的眸光暗淡了下来。
何止是熟人?
简直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原本顾琰是没认出顾承林的,可当对方把他关进小黑屋,那种熟悉的恐惧感瞬间袭上心头。
小时候顾承林就这样关过他。
他又听见屋外的人叫他「顾二公子」,於是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顾承林。
却说顾承林教训完顾琰后心情大好,连带着上课都多了几分精气神。
回府的路上,顾承林与二哥顾承风说起了顾琰的事。
「你说什麽?姚氏的儿子也在咱们书院?」顾承风很惊讶。
「应该是他吧。」顾承林道。
顾承风皱眉道:「什麽叫应该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顾承林想了想道:「那小病秧子不是活不过十五吗?他都十五了呀,就算不死也该快不行了。可那个顾琰瞧着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顾承风就道:「或许是同名同姓之人,那你关他干嘛?」
顾承林冷冷一哼:「谁让他拿眼瞪我?」
「你呀!」顾承风不知该怎麽说什麽好了。
顾承林嘿嘿一笑:「二哥,你希望他是那个小病秧子,还是希望他不是?」
顾承风道:「这由得了我希望吗?他如果是的话,你这麽关他,会闹出人命的!」
顾承风心虚了一把:「不会吧……」
顾承风看了他一眼:「你不记得小时候你关他那一次,他差点死了吗?父亲发了好大的火,害我和大哥都和你一起挨揍!」
顾承林撇撇嘴儿:「说的好像二哥你没揍过他似的。」
顾琰还住在府上的时候,顾承风与顾承林是欺负顾琰的主力。顾长卿虽也厌恶顾琰,不过他不欺负比自己小的人,他一般都直接针对姚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