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国紧了紧身上裹着的破旧皮子,叹气道:“河东郡大家都后退一步,事情就算到此结束,两家哈哈一笑,和平共处也就算了,甚至俺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又成了个劳什子的并州将军,大王给的帽子,戴着也就暂时戴着吧,反正俺也不想与王刺史起了冲突。”
“可是,王将军,你们王家怎么又起了波澜呢?”
孙尚香给他盛了碗满登登肉块,递到王建手里却只是汤水,看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又夹了块羊肉塞入他的碗里。
“王将军,你也知道,俺今年来了并州,实则已经有些晚了耕种时节,若不是因为赶这个节骨眼,俺也不会在最为凶险的黑夜行军。”
“好不容易把田地开垦出来,村寨土堡也费了老鼻子劲建起,你王家又告诉俺不能住在这里,换了是你王将军,心下有没有火气?”
王建一阵苦笑,他当然知道眼前小子耕种、建堡、入山寻铁,知道归知道,做归做,谁又能想到,冯鸯、孙伏寿两人临时变卦了呢?
并州各郡,冯鸯、孙伏寿、柳恭三人皆与王霸一般无二,都是汉民出身,七郡有四郡赞同,而且还有一人是并州最高行政长官,再加上邺城前来的李菟支持,并州将军陈启国、新兴郡郡守刘抵、雁门郡郡守石㸯三人就算反对也是无用,可现在情况变了。
看着大口吃肉喝汤的陈启国,王建苦笑一声。
“石将军,咱把话说开了,刘虎死了,正如你与大王所说,没了铁弗部,代北拓跋氏若南下并州,如何以挡?”
“如何以挡?”
陈启国一脸惊愕抬头,又摇了摇头,笑道:“王将军要记着一点,现在是石大王南踢北拳乱打他人之时!”
“代北拓跋氏有威胁,但短时间内还不会有太大危险,邺城没出问题前,拓跋氏还不敢轻易南下。”
王建沉思片刻,微微点头,说道:“石将军话语有些道理,但此时,石大王是信了将军话语,已经遣了个女官前来,又该当如何?”
“呵呵……”
陈启国嘴里轻笑,低头说道:“所以,你们王家想要借此打击石某,借机讨回河东郡的仇怨?如此之说,王刺史,王将军,是不是说……你们王家还没放下仇怨?”
“石将军,难道你就真的放下了河东之事?若真的放下了,你们也不会将耕地一直耕种到晋阳周边吧?明明无需如此的。”
“呵呵……俺是遭受了些损失,你们赔付的也足够弥补了俺的损失,至于为何将耕种推到晋阳周边,还不是因为脚下的田地就在这里?如果说俺没放下……也是因为你们王家一再提醒俺要记住!”
……
王建一阵沉默,不管承不承认,内心还是没有放下是事实,他也相信,眼前看似毫不在意的男人,心下也一定没有放下!
“石将军,河东的事情,你我真的放下也好,没有放下也罢,王某也不欺瞒于你,并州上下都在反对迁族,俺们王家也被那该死的女官摆了一道,此事若无法平息,我王家只有离开并州一途,否则王家必身死族灭,如同当年,乞活军随司马腾离开并州一般无二。”
“俺们王家被迫离开并州,也就是说,汉臣管不住并州各胡,石大王会遣派何人前来?要么是大王之子,要么是更加强势的胡将前来,石将军以为可能是屠各部出身之将?”
“石将军,大家都是聪明人,是你让大王注意到了代北拓跋氏,如若我王家被迫离开并州,前来的一定是枋头苻家或是姚家,王某想来这不是将军所愿意的吧?”
看着眼前的王二将军,陈启国神色也严肃无比,微微点头,对他话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认同的,低头沉默片刻。
“太子是不可能前来并州,最受大王恩宠的五王子石韬也不可能离开邺城,剩下的最佳之人也就是三王子,右将军石鉴,王将军不会不知道俺是谁的人吧?”
“王将军有些话语是对的,将军的父辈是石勒大王起家十八骑第一骑,虽王阳将军早已病逝,征讨大都督夔安依然大败江东十万军卒,你王家有祖上故旧相助,面对并州依然被迫退却,想来也就屠各部襄城公和枋头两位督师可以震慑。”
陈启国身体突然向前微微倾斜。
“王将军,你以为襄城公、枋头两督师会前来并州?”
“仅右将军石鉴一人前来,石某岂不是如鱼得水?岂不是比在你王家之下,整日担忧你王家背后阴刀子强上百倍?”
“你……你……”
王建猛然站起,又羞又怒,孙尚香“当啷”一声拔出利刃,两人却看也不看,只是彼此怒视对方。
“呼……”
王建深呼吸,再次盘膝坐下,愤恨道:“石将军,义阳公前来是不是真的对你有利,王某不想将话语挑的太过清楚,石将军自知,王某只想知道,石将军究竟是否帮我王家脱困?!”
……
“王将军如何保证,王家如何保证,保证不会有第三次?”
……
“石某厌恶与愚蠢人同行一条道路,因为石某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正当老子使力之时,背后就被人捅了刀子。”
……
“王家欲借助邺城石大王权威,逼迫并州胡众北上雁门戍守,明着说是抵挡代北拓跋氏,实则还是为了自己权势,为了王家可成为事实的并州王!”
“王家心急,自己玩砸了,唯一剩下的选择就是折中之法,是各郡县抽调军卒北上戍守,用军卒代替部族之民戍守。”
“但是,王家先有叵测害人之心,石某调军北上,如何可保证你王家不会断了石某后路,如何保证王家不会屠杀我部老弱妇孺?”
陈启国微微抬眼,冷冷看着面无表情的王建。
“石某厌恶蠢笨如猪之人,石某需要一个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