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迷了太久,期间全靠补汤吊着,现在醒了,也不能马上恢复正常饮食,早上试着吃了几勺炖得烂烂的肉粥,太医便不许她再吃了,少食多餐,过一个时辰再喂一些。
虞鸾珠乖乖地听太医的安排。
太医下去后,四个大丫鬟排成一排站到了她床前。
虞鸾珠这四个大丫鬟,名字都是祖父起的,分别带一种鸟,寓意百鸟朝凤。
画眉主要负责虞鸾珠的梳洗打扮,百灵负责虞鸾珠的外出同行。
金雀给虞鸾珠打理箱笼账本,四喜替虞鸾珠管教院里的奴仆。
四个大丫鬟各有所长,却有着一样的忠心。
“怎么不去做事,都守着我做什么?”虞鸾珠奇怪地问,太医交代了,这两日她要继续卧床休息,等可以正常进食了再慢慢下地走动,活动筋骨。
画眉胆子最小,紧张道:“今日王爷就要回府了,老爷交代过,让我们誓死保护姑娘。”
百灵、金雀、四喜虽然都没有说话,但神色表达了一个意思:王爷真想欺负姑娘,那也得踩着她们的尸体过去。
虞鸾珠本就怕冷冰冰的穆王,丫鬟们这么一闹,她也慌了。
虞鸾珠试着回忆前世的穆王。
她见穆王的次数不多,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嫁给谢怀仪后,有一次胡人派王子乌达率领使臣进京朝拜,那乌达勇猛善战,在帝后、妃嫔、群臣以及命妇女眷同席的晚宴上耀武扬威,称中原的皇子都是文弱书生,单打独斗全是他的手下败将。
景隆帝虽然昏聩,但他好面子,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当场就派以文武双全著称的三皇子定王去跟乌达比试。
定王是郑贵妃的儿子,就在定王站起来准备与乌达切磋的时候,郑贵妃开口了,说定王前几日染了风寒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不适合动手,劝景隆帝改派其他皇子。
其他皇子,那便是穆王、太子与宁王。
太子、宁王都偏文,功夫不行,只有穆王,功夫底子景隆帝不太清楚,但穆王是四位皇子里唯一上过战场的,长得也是最高,能与乌达比肩,景隆帝便问穆王敢不敢应战。
穆王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道愿意请乌达王子赐教。
就这样,参加了这场宴席的虞鸾珠亲眼目睹了一场精彩的打戏。
穆王打败了乌达王子,替朝廷争了光。
当时虞鸾珠只觉得热血沸腾,为穆王击败目中无人的乌达而高兴,现在回想穆王那双铁拳,以及他将乌达打倒在地的冰冷黑眸,虞鸾珠不禁将自己代入了乌达。若穆王真愤怒到要朝她动手,别说这四个丫鬟,就算祖父安排的那些女卫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吧?
虞鸾珠打了个冷战。
“不会的,祖父今日率群臣出城为他接风,王爷就算不给祖父面子,也不至于朝我一个病秧子动手。”虞鸾珠故作镇定地安慰四个大丫鬟,也是安慰自己,但她闪烁的眼神微弱的语气,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城里百姓们为大军凯旋欢呼的时候,怎么也料不到柔弱的穆王妃正与身边的丫鬟们为迎接穆王而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城门之外,一帮文武大臣在闷热的夏日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穆王大军。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被丞相虞护拉来当人情还给穆王的,忠于虞护的臣子们都心甘情愿,那些不满虞护的,都集中精神等着观察穆王与虞护碰面时两人的反应。
当大军靠近,丞相虞护骑马上前,代表景隆帝嘉奖慰问穆王。
大臣们只能看到虞护的背影,但他们能看清穆王的脸,只见穆王面如寒冰,并不领虞护的情。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景隆帝最不待见穆王,朝中又有太子,穆王应该知道无论虞护支持不支持他他都没可能坐上那个位子,不存着攀附虞护的心,那就只会把虞护强塞孙女让他冲喜这件事当成奇耻大辱。
太子、定王、宁王一党见穆王没有勾结虞护的野心,都松了口气。
虞护被穆王的态度气得不轻,他确实没想假戏真做,可小孙女讲信用已经打算真的做穆王妃了,结果穆王竟然不领情?
穆王敢瞧不起他的小孙女,这比直接冲撞虞护本人还让丞相大人不悦。
虞护当场收起了好脸色,并决定回头便重新把女卫们派过去保护小孙女,管穆王愿意不愿意,小孙女都要在穆王府住到身体彻底痊愈才会回来,最好把穆王府的所有阳气都吸走,抢了穆王后半辈子的运势。
虞护有处理不完的政事,继续稳坐政事堂。
楚寰进宫面圣,被景隆帝不耐烦地赶了出来。
楚寰便直接回了穆王府。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太监总管赵恭良像一个憋了太多怨气的怨妇,迫不及待地想将虞护的霸道行径禀报主子。
楚寰听了一半不想听了,问他:“她人在何处?”
赵恭良愤愤道:“就在您的后院,虞相说那里离您的住处最近,阳气最浓。”
楚寰冷笑,虞护不是不信缥缈阁的那些所谓仙师吗,轮到他的掌上明珠,他就信了?
楚寰连身上的铠甲都没有换,阴沉着脸去见他那位有名无实的新娘子,命比他这个王爷都尊贵得让他冲喜的虞家三姑娘。
虞鸾珠刚喝了药休息,药效让她感到困倦,忽然听说穆王来了,虞鸾珠忙让丫鬟们扶她起来。
她身子虚弱,不能久坐,画眉与百灵一个扶人一个往姑娘背后塞靠枕。虞鸾珠靠稳了,两个丫鬟刚松了手,门外就传来金雀焦急的声音:“王爷,王妃刚刚歇下,您有什么事——”
“哗啦”一声,内室的帘子被人大力甩开了。
虞鸾珠主仆三人都是全身一颤。
楚寰进门,视线扫过房中摆放的各种女子物件,落到了床前那扇牡丹彩蝶屏风上。
屏风后面人影晃动,稍顷,两个丫鬟不太情愿般走出来,屈膝朝他请安。
楚寰没有理会二人,他大步走过去,绕过牡丹彩蝶屏风,幽深冰冷的凤眼看向床头,只见那里靠着一个面如皎月的小美人,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香腮雪肤,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慌乱地望着他,悬挂绯色床幔的少女闺房,浮动着丝丝缕缕令人躁动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