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真好闻啊。他想。

然后又想,她还没认错人。

许是被那药香给迷惑了,郁欠欠一时间竟觉得,她怕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不会认错郁九歌的人了。

这样的话……

小孩歪了歪脑袋,露出个异常纯然无辜的表情。

和之前一样,凌夜单手抱他,断骨提在另只手里。她也不管这两者加一起得有多沉,就那么转身回视还在看着她的凌怀古,然后毫无预兆地问出两句不该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问出的话来。

她说:“我娘的尸体在哪?”她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并未觉出这样的话有哪里不对,“你把我娘的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凌夕蓦地睁大了眼,震惊极了。

“尸体?”凌夕喃喃道,“你娘的尸体,不是早就落葬了吗?”

凌夜说:“没有。我娘的坟是座空坟。”

凌夕说:“怎么可能?”

凌夜平淡道:“怎么不可能。”

他曾亲口说过,终他一生,夜言永远是他最爱的人。

他还说,只要是夜言生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凌家下一辈的继承人。他会把孩子好好抚养长大,他会在以后把凌家交到孩子的手中,看凌家在孩子的手里发扬光大。

他还说了许多。

零零总总,山盟海誓,至死不渝。

年轻时候的凌怀古坦荡而又俊美,甜言蜜语说得诚恳,好似天下间就他这么一个值得姑娘托付的好男人。夜言全心全意地迷恋着他,迷恋到甘愿放弃不夜天帝姬的身份,什么东西都不要,义无反顾地从不夜天远嫁金玉宫,做了他的妻子。

甚至夜言还对外说,她名字里的“言”字,天生为凌怀古而取。

她说:“登高而怀古,言今与长夜。”

她还说:“等我生了孩子,名字要叫凌夜。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刚刚好。”

凌怀古说好。

于是等孩子出生了,等夜言死了,凌怀古许下的那么多承诺,应下的那么多事情,只独独给孩子取名做到了。

凌怀古对凌夜说,你的名字,一个是凌家,一个是夜族。

他对凌夜说,你娘不在了,爹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说,你是爹唯一的孩子。

原本凌夜和夜言一样,也是满心相信凌怀古的。

直到夜言尚在人世,却被凌家对外宣称得了急病,凌怀古借机堂而皇之地把沈微和凌夕接进凌家,然后同夜言不过一墙之隔,却并不进去探望,只站在那里轻轻摸着凌夜的脑袋,和蔼可亲地说这也是你的家人时,凌夜仰头看他,向来尊敬孺慕的眼神,第一次变了。

等凌夜长大了,她才发现,原来早在夜言嫁进凌家不久,凌怀古就和沈微有染。待得夜言怀了她,几乎是前后脚的,沈微也怀上了凌夕。

故而凌夕说是她的妹妹,但寻常时候,凌夕根本不会喊她姐姐。因为她们两个连出生都是前后脚,真要论起谁长谁幺,怕是凌怀古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些足够让凌夜知道,凌怀古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鬼话连篇、衣冠禽兽。

有时候凌夜就想,他年轻时的皮相是有多好,夜言可是不夜天的准帝姬,见过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得了不知多少倾心爱慕,却也仍深陷名为凌怀古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他到底,昧着良心,骗了夜言多少呢?

凌夜查了很久,也查了许多,可查出来的全是零零碎碎的东西,离她想知道的真相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不是没想过要找凌怀古当面对峙。

但总有各种缘由阻挠她,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拖着拖着,时间长了,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最开始是为什么要去查那些东西。明明她只想查谁是害死夜言的凶手。

于是当面对峙的想法渐渐搁浅,转眼二十年过去,她也没再见凌怀古一面,和凌家更是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在这里,在这样一个曾经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浓厚色彩的深夜,在这万道雷霆、千里湖泊之畔,在无数人的围观下,她终于站在凌怀古面前,把压抑了那么多年的话说出口。

然而出乎意料,或许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实是不出所料的,凌怀古并未回答她。

他甚至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就静静回望着她,一言不发。

凌夜等了会儿,见他还是不说话,她便道:“你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他不出声。

凌夜道:“你这是想让我逼你?”

言罢,手中断骨一抬,周遭众人不及眨眼,就骇然见到,那刀刚刚还离凌怀古十几步远,现下却已到了他面前,毫不留情地朝他肩头斩去!

凌夜何等实力,断骨又是比金玉宝珠还要更高等的神物,这般境况,连少君之境都没到的凌怀古,如何能躲?

他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父亲小心!”

如此危急时刻,还是凌夕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扭身往凌怀古面前一挡——

“哗。”

狂风骤起,弯月般的刀锋堪堪停在凌夕额前,没再前进。

然那过于凌厉的劲气,还是把凌夕额前碎发从中切断,白皙的皮肤也瞬间红到将将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