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正式开机后，戚晓总算稍稍清闲下来。

在工作人员和演员陆陆续续到齐的时间里，她以邓阳经纪人的身份把片场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了一遍，其中不乏带着猥琐笑容的中年油腻大叔，一双眼睛盯在她的脸上就移不开……还有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的年轻投资人，结果这位被迫想要松手的时候发现已然不能，可怜的小手在戚晓的碾压下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最令这位感到恐怖的是，整个过程中戚晓始终保持着迷人的微笑，从她脸上甚至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要不是这位投资人的脸变成猪肝色，估计旁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于是，一群人中间很快就传开了：邓阳的新经纪人是朵带刺的玫瑰。大家对她的兴致反而更浓烈。

“诶，你们知道吗，就早晨的时候，咱们的最大牌李泽辉都在这位手上吃了闭门羹，听说这可是大公子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状况，扬言说绝不放弃呢。要有好戏看了。”

“我就说嘛，肯定不是我魅力或者气场的问题，明明就是这姑娘喜欢横冲直撞。要我说，在这种地方她的性格是要吃大亏的，等她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就知道厉害了。”

右手仍然没有恢复行动能力的年轻投资人在他们的小团体中愤愤说着，但这些话丝毫没有得到同僚们的响应，反而又被嘲笑了一番。

此刻，戚晓的心情却并不像这帮人一样放松，她用拳头抵着下巴，一直注视场地里听取导演讲解、准备入戏的邓阳，眉头紧锁。

他这一身装扮问题太大了。先不说穿的衣服有多脏，脸上还要涂抹成黑灰的颜色，头发也喷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发丝变得极为粗糙，还纠缠在一起，整个一乞丐妆容。

来之前戚晓好歹是了解过剧本的，知道邓阳饰演的是一位青年将军，今天要完成的戏份是他家道中落、战事不顺，身负重伤后流落他乡的悲惨经历。但看过邓阳的行头后，戚晓内心产生深深地怀疑：这种戏份能是一个明星亲自上场的吗？说起来，准备的替身是做什么的？高超的后期ai技术也放着不用的吗？

可能是看习惯了邓阳光彩夺目的一面，现在这副样子令戚晓莫名心疼起来。她直接从封锁线下钻了进去，跑到导演身边。

“导演，我有个问题没搞清楚，想请教您一下。”

导演眼看这位邓阳果然名不虚传，指出的几个演戏注意点一遍就过，不愧是怡美工作室的当家明星，心情正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人搞得莫名其妙。

“哦？请问你是？”

“邓阳的经纪人，今后的一段时间里由我负责他的相关事宜。”

“原来是戚小姐，我最近工作忙，没找到机会拜访你，实在惭愧。”导演碰巧听过邓阳更换经纪人的消息，此刻也是现学现卖，说得好像戚晓真那么有名一样。

戚晓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指着邓阳的装束问：“导演大人，请问这场戏一定要他这么演吗？反正抹得都是脏东西，脸也看不清楚，找个替身上场不是一样的吗？”

导演没想到戚晓突然提这么一茬，疑惑地看向邓阳，不等后者解释就说：“戚小姐，你可能不知道，这种要求一般由演员自己提出，我们很少做这方面的考虑。当然，为了戏剧的效果，这一点能避免当然要避免，所以没有高难度动作的情况下我们很少会……”

“这里面是没有高难度的动作，但是我刚才仔细看过剧本了，你们的编剧写这一段的时候也太狠了点吧。就算从剧情上讲，人家也只是虎落平阳，现在一定要写成丧家之犬，什么‘钻进狗窝里躲过敌人的追击’，这种狗血的剧情明显是对人格的侮辱吧。”

“其实这个也没有那么严重啦……”邓阳试着在一边解释道，戚晓压根不关注他，直接一句“你闭嘴”就给他封死了。

“当然，如果导演也认为没问题的话，我就再说一点。也是剧本里面提过的内容，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故事中的将军后来被发现是一个私生子。说到这里，你们有结合最近的新闻考虑过这件事情吗？邓阳现在正遭受舆论非议，我想主创团队应该适当规避一下吧。就算我们现在的境遇十分糟糕，但如果要演这种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情节，应该也是不会接受的。”

导演手扶下巴低头沉思，旁边走过来一个高大的人，见状问：“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导演神情复杂地看一眼戚晓，答复说：“这位是我们的制片人，你提的建议十分宝贵，我先和他商量一下，稍后再作答复。”

说完，他就招呼那位走到一边去了。

邓阳这时候才凑上来，还没靠近戚晓就飘来一股奇怪的味道，赶紧挥挥手说：“哎呀，臭死了，你可离我远点。”

“拜托戚晓姐姐，这是染料的味道啦，演这种角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一些新鲜的尝试也挺好的，正好现在处于空窗期嘛，不同的角色尝试对我而言都是宝贵经历，你何必去考虑那许多剧作以外的事情呢？我是专业的，听我的，相信我，我的粉丝们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产生误会的。”

戚晓抱着肩膀没说话，她大多时候是任性，但都是对自己的任性，后果全部由自己承担，从来没有过慷他人之慨，所以这么做了反而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邓阳眼见戚晓姐姐没有说更多话，就知道这个事情回转余地很大。况且她的初衷应该只是帮助自己在剧组建立一定的威信，担心别人落井下石、趁着他时运不济欺负他而已，说白了还是想保护他。想到这里对戚晓的任性行为自然没有太多怨言。

不多时，那两个人就又回来了，这次制片人走在前面，先向戚晓致意后才说：“戚小姐，您想表达的意思我们完全了解，关于将军身份这一点，我会和编剧协调，我们也认为这个设定不大妥帖。至于另一点，要不要使用替身，我想这应该是属于邓阳自己的专业问题，还是由他来决定比较好。”

正在这时，从场地的另一边匆匆走来一人，脸上的怨气和冰冷气息浓重得好像能杀死人。那人冷着脸和制片人擦肩而过，被制片人笑着拦住问：“呦，这不是马大小姐吗？什么事情这么大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