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过,摆在王春竹墓前的白菊瑟瑟颤动。苏念竹拿出手机,放出一段录音。
电话录音里的声音是江城和另一个陌生男人。
“你去饮马湖酒楼定两桌席。吃过饭约王春竹去湖边交易。别让人看见。”
“我知道怎么做。”
她反复放了两遍。
第一次她来老鹰山公墓安葬父亲时。神秘人来电说,父亲是为了一百万独自去了饮马湖边的绿道。
这一次,她来看望父亲。寂静的公墓里再次响起了神秘人的来电。他没有说话,只发来了一段录音。
是谁打来的电话。肯定不是江城的人。这个人神通广大,竟然窃听了江城的手机。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父亲溺水,这个人看到了吗?
望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苏念竹轻声问他:“所以你吃过饭独自走湖边绿道,就为了见江城的人。他要给你一百万,对吗?”
“这次是为了一百万。你和妈妈离婚时给她的四十万,也是找江城拿的吧?”
二十年前,拿到四十万,他以为一直埋怨生活的母亲有了这笔钱就能带着她去过好日子。二十年后,她回来了,他又找江城拿一百万,以为可以给她攒笔嫁妆。
苏念竹已经完全明白了整件事情。
她坐在冰凉的墓前,看着风里轻颤的花瓣,说不出的难过:“我只想在你身边长大,被你疼爱着保护着。你找江城拿钱干什么呀?你多给我做两顿饭不好吗?”
“沈佳以前还是你的朋友。江城为什么会有她绘的器型谱?你替江城隐瞒了这件事,找他拿了四十万。你拿钱的时侯对得起沈佳吗?你知不知道,章霄宇有多可怜?我还有妈妈。他才八岁就成了孤儿,还被人绑架砸断了腿。听到这件事情和他母亲有关,我真是恨你。”
父亲已经死了。苏念竹一想到账本上父亲对一百万的规划又心疼万分。她亲眼看到父亲落魄的模样。他两次勒索江城都是为了母亲和她。让她如何还恨得下去?
她把头轻轻靠在墓碑上:“沈佳究竟怎么失踪的?是江城为了器型谱杀她埋尸?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你也是帮凶吗?现场警方没有找到一百万。你的银行卡里也没有转账纪录。是不是你勒索江城一百万,他杀你灭口?你不是意外醉酒溺水?”
眼泪不知不觉滑落,苏念竹闭上了眼睛:“爸,你怎么舍得抛下我一个人呢?”
父亲没有留下任何指认江城的证据就走了。她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去逼江城说出一切。
对着章霄宇和韩休,她没法说出父亲拿沈佳手绘器型图谱的事勒索江城。她不知道父亲在沈佳失踪案里扮演的角色,是凶手还是帮凶。
他们待她如家人一样,她害怕看到他们陌生仇恨的眼光。她害怕连最后这点温暖也从她身边消失。
山上寒冷,苏念竹冻得牙齿发颤。她紧紧地环抱着自己,孤零零地偎依在父亲的墓碑前。
她知道,南山别墅里温暖如春,韩休和章霄宇正等着她回去吃年夜饭热闹过年。此刻,她却害怕回到那个给她温暖的家。
风吹来,夹杂着雪粒子。苏念竹把脸埋进了膝盖。她想起母亲改嫁后第一个春节。她答应母亲会照顾好自己。年三十傍晚,她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去了那个男人的家。
他家住在临街的三楼。她就站在对面公交站台里假装等车,偷看着他家的灯光。公交车走了一班又一班。她冻得直跺脚。
年三十晚上,街上空寂无人,她渐渐害怕起来。来了辆巡逻的警车。警察见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站台上,就下车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她当时撒了个谎说忘带钱了。警察送她回的家。她坐在车上,回头看着那个灯火通明的窗户,眼泪就下来了。
警察教育她说这么晚了家里人指不定多担心,又是大年三十。
眼泪就像擦不干似的,她抹去又淌了下来。她想,她已经没有家人了。
“念竹。”一只手搭在了苏念竹肩上。
她抬起脸,泪眼朦朦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韩休。
韩休惊惧地用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感觉到泪水瞬间沾湿了自己的手。就算她哭,那天也隔着一道房门。苏念竹此时的柔弱将韩休的理智击得粉碎。他下意识地蹲下身,将她揽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