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的家,就在这里。”章霄宇望着云层阴影中的南屏山,脑中回忆翻江倒海地涌现,“这儿叫南山村。全村只有四十八户人家。我家住在村头,和村里人家隔得远。院坝里堆放了树根。我爸是做根雕的。西厢房是我妈的陶艺工作室。我小时侯贪玩,常把泥料当成普通泥巴,几种料混在一起。我妈气哭了。我爸狠揍了我一顿。我妈又护着我。教我辨认泥料,捏泥坯做壶。屋后有座窑,照古法建的。烧的炭都是请当地的烧炭好手特意做的。”
苏念竹环顾四周。这里已经看不到半点村落的痕迹。西式的别墅群掩映在绿化带的朦胧灯光中。
“二十年,南山村变成了南山别墅小区。”
那场记忆中的大火被时光,被新建的别墅小区彻底覆盖,找不到半点痕迹了。
章霄宇自嘲地笑了笑:“当年我妈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也无人知道她的行踪。有村民听到当晚我爸和她吵架。我爸就成了犯罪嫌疑人。他受不了就自杀了。一把火将房子烧了个干净。他真是自私。我才八岁不到,无亲无故的。就没想过我怎么生活。”
“好在后来章老先生收养了你。”明明资料上都有,可亲口听到章霄宇说出来。苏念竹仍然心疼。
说起义父,章霄宇无限感激。没有义父,他大概就是个残了双腿无法接受教育的废人:“我被送去了福利院。一个月后被人拐走,砸断了双腿。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里。不知道救我的人是谁。后来,义父就来了,接我离开了沙城,抚养我长大。”
苏念竹细长的眉拧得紧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不知情的孩子?”
章霄宇冷笑:“那时侯我虽然还小,没全听明白我爸妈吵架的内容。后来反复回忆,我记得母亲提到了曼生壶。但是失踪案里,却没有曼生壶的存在。所以,曼生壶是寻找我母亲失踪的唯一线索。想弄死我的人肯定和我妈失踪有关系。和这曼生壶有关系。”
苏念竹对紫砂壶毫无了解,不由好奇问他:“曼生壶是什么样的壶?比李玉壶更好?”
章霄宇仰头将剩下的啤酒一气喝完,指着苏念竹认真地说:“我要扣你的薪水!你不务正业!”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孩子气的章霄宇,心底的柔软再一次被触动:“我会做好功课。你醉了。回去睡吧。”
“我没醉!”章霄宇的眼睛亮得很,脸颊浮着酡红的酒色,“曼生壶是紫砂壶最璀璨的明珠。我要收集所有的曼生壶!”
韩休突然起身。章霄宇毫无预警地倒下。他一伸手刚好扶住。
“老板最多三瓶啤酒的量。今天喝了四瓶。”韩休难得地开口解释了句,扶着章霄宇回去了。
“是因为这里曾是他从前的家。难怪他要指定买下这里的别墅。”苏念竹喃喃说了句。她的目光望向一个方向,心蓦然被刺了一下。她摇了摇头,像是这样就能把她心里的那丝痛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