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山最后一段,几乎都是呈锐角的z字形夹肘弯。
过弯前,视角被陡峭的山体遮挡了大半,过弯后,路上有异况,通常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就像当时顾培风过弯,即使发现了对象来车也躲闪不及,被它刮着大灯、拉擦而过一样。
紧紧追着顾培风的那辆车刚一拐过夹肘弯,赫然见着了路中间的铑银轿跑,活像个索魂的幽灵,直勾勾地盯着人。
那车躲闪不及,立即紧急一停,划出尖锐的刹车声音,副驾窗户旋即摇下,一个人钻出来大吼道:“你他妈不要命啊!!”
“这话,倒是有意思。”顾培风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辆车急停,第三辆车居然恰巧拐过肘子弯,接踵而至!
两辆车停在山道上,眼看就要避无可避,直撞上去,第三辆车的司机急得打开窗户大声指挥:“快他妈的闪开!!”
嘎吱几声转向锐响。
即使两辆车挣扎着扭了一番,还是惨烈地一声撞在了一起。
而此时,顾培风早在要陷入这场祸端的一刹那刹停,迅速换挡,扬长而去。整个动作干净流畅,利落地令人发指。
后视镜里,他看到两辆车上下来两三个人,追着他的车跑,一边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顾培风挪回了目光,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自作孽,不可活。
漆黑的山道上,铑银轿跑瞎着一只眼,迅速攀登。
面上看,这车只是伤了一盏大灯,但这车之前跑120轻轻松松,抓地力强悍,一点风压都感受不到。现在刚跑上80,满车叮铃哐啷响,这说明,让顾培风丢眼镜的那一撞,这车伤得不轻,现在只是呜呼之前的返照回光。
顾培风只想在对方追上来以前,拉上足够的距离。
实在不行,等对方快上来的时候,他暂时弃车,躲进一旁的望月山里,也能凑合一晚上,等天亮,上山的车多了,他再打车回去。
隐秘的罪恶都是夜行动物,天亮了,一切都好说。
这么计划着,他像是稳了许多,只等再拉段距离,就弃车进山。
突然,砰一声巨响。
还没开出多远,闪跳了一路的右大灯忽然炸灭,整个视野猝不及防,一片漆黑。
在灯灭前的最后一眼,他似乎要向右拐过一个锐角弯,如果任由车子冲下去,极有可能直接开向深渊,但如果急打方向盘,车子在混乱中撞上山体,轻则脑震荡,重则……
苏齐云的车里整洁又干净,也没有放任何廉价的车内熏香,只残留着一点他身上的冷水香味。
几小时前,苏齐云就舒展地躺在副驾驶上,双手自然交叠,温和地睡着。
早在几天之前、几年之前,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不能死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他迅速摸了摸左臂内侧的长疤。
如果有光,可以清晰地看见,这条疤自从手腕起,到手肘内弯止,沿着静脉蔓延,几乎有30厘米长。
这是恶龙留下的标记,现在却给了他无穷的勇气。
顾培风几乎是立即反应,当即死死踩住刹车,黑暗里他没法判断自己距离外弯道还有多远,只能尽全力朝右偏转方向盘——右边是山体,和冲下山崖死无全尸相比,还能拼一拼。
陶瓷刹车瞬间抱死车胎,铑银轿跑猛地甩尾,整个车子右侧面轰一声撞向内弯山边。几乎同时,顾培风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又被重重扔进车座里,安全气囊瞬间弹得满地都是。
右前额一股剧痛袭来,他的视野开始逐渐变黑,出现无数细小的黑点。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居然有些庆幸——坐在车上承受这一切的是他,而不是齐云。
顾培风的额上渗出了血,顺着利落的下颌线,一珠珠滴落。
他彻底昏了过去。
“这咋搞?”
哐哐连砸了好几声,才有一片玻璃碎裂的声音,顾培风的指尖轻轻抽了抽。
他还在车里,两手趴在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上面,应该是安全气囊。
全身像被打断了一样的疼,脑袋也嗡嗡作响,他甚至能感觉到额头上的血不住在流。
旁边一直有人断断续续说话,听起来不止一两个,他孤身一人,这时候起正面冲突,显然不太明智。
顾培风暂时按兵不动,装作昏睡。
“妈的,豪车玻璃就是经砸,砸一扇,真是累死老子了。”
“大哥,这人……死了么?”
“不知道!”
一股汗臭味涌了进来,在顾培风鼻前停了停,又收了回去:“还有气儿,不过应该快了。”
“金主说了不要伤着人,拖住就行,杜乐丽天景那边才是大头。要不,咱打个120?”
杜乐丽天景!
这五个字活像石头砸了过来。
苏齐云住的小区,正是杜乐丽天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