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主公,她是恨不得您别去扰她清静的,杨标心里想着,脸上神色不变,“但奴婢看她还是蛮能自得其乐的,她在后院砌了一个小屋子,底下烧着火,上面烤着一些肉,那小屋子成天香喷喷的,她呆在那也暖和得很,冷不着,小屋子上面还画了水墨山水图,画镜奇趣横生,妙不可言,茶香一飘,到时候天冷再下点雪,这世上怕是没有比她活得更自得其乐的妙人了。”
您想她,她可一点也不想您,哪怕只是一个人,也过得可比以前好多了,有意思多了。
德王因杨公公前抑后扬的话憋得脸都红了,他愤怒地看着使坏的杨标:“我也过得很好,我也过得很妙,我养的猫崽子还是小豹子,个个长得机灵可爱,你看……”
他把爬到头发上咬玉冠的小豹子拉了下来,递到杨标面前让他使劲看,“你看清楚了!”
说完又把另一只扒拉到了跟前来,朝它吆喝:“大猛,抬头给你杨爷看看!”
六中花豹当中的老大抬起了它的小脑袋,豹眼瞪大,咧开嘴露出了尖利的牙……
凶猛倒是已见凶猛,可爱可能还有点,就是呆了点。
杨标移开眼,朝主公淡道:“您连饭都不太愿意吃。”
“我那是没胃口!”
“可她一顿能吃两碗呢。”
德王呆了,过了一会儿,他把爬上桌凳的猫崽子提起扔到一边,喘了两口气,道:“气死我了。”
他一个后仰往后躺去:“我也要吃两碗,我也要胖嘟嘟。”
杨标嘴角抽了抽,“老奴都说完了,您把这本批完,我收好凳子就替您去拿饭去。”
德王捂眼。
“主公。”
“她怎么那么气人啊?”德王突然吼叫了一句。
是气人,那是个没谁都能过得很好的,杨标坐到床边,拿笔沾墨,朝他递去,道:“她不管过的什么日子,有没有人在身边都能过得很好,这种对自己的珍爱,就是对心悦她的人的珍重,您要是心里有她,就学学她罢,哪日要是再能遇到她,知道你在没有她照顾的日子里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会很开心的。”
“是,是吗?”德王扭头看他,小声地问他:“她会吗?”
杨标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道:“会的。”
德王撑着床面坐了起来,他抱着怀中的猫崽子想起了她开心的样子。
她开心地笑起来的样子,不知道会有多美。
是以想着她的笑容的德王发起了痴来,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不用杨标多说就拿过了笔,眼睛一扫内容,从头开始批示了起来。
第二日清晨,德王带着豹子们去了处在乡郊处的猎场。
听闻德王出门了,但去的是山林,皇宫里的燕帝闻信摇头,跟前来说话的杨标道:“他现在身子这般孱弱,怎能放他去那凶险之地?你也不知道拦拦,到时候出了事,谁来负责?”
他自己负责,他已经大了。
不过杨标是不可能这般回燕帝的,遂低着头的他恭敬回道:“奴婢拦不住,还请圣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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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五这日在后院刚把炭火点燃,莫叔莫婶就把腌好的肉提到了后面来,十月底的风吹得有些猛,宋小五就是穿得把下巴埋得都找不着,莫婶也觉得她冷,来了还是劝她回屋去烤火,莫要在外头冻着了。
宋小五打前世就不太喜欢总呆在一间屋子里,她喜欢外头清洌的风,胜过于房间里那薰人的温暖。
也许等这身体老了,她会喜欢,但现在远远没到那个时候。
北风比南风要冷多了,莫婶劝不听,就想着把围墙再往上砌高点挡点风,家中正好也在砌下仆住的小院子,可以先叫人过来把墙砌了。
宋小五一听,看了看半丈多高的墙,觉得砌高点也成,便答应了。
等过两日墙砌好了她再过来,也不知道为何,她看着一丈多高的高墙,觉得隔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寂静。
虽然它们早已没住人了。
墙高她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再爬过来了,宋小五这日坐在茶桌前,突然想起了这年盛夏,阳光下的那张刺得她眼疼的脸。
如今人不在了,她也无甚感慨,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有几许寂寥罢了。
第73章
十一月的燕都下起了雪, 宋小五也没怎么歇息, 日日呆在那小偏院,前些个宋韧在沐休日推开了所有的邀约,带着四个儿郎, 亲手把偏院连接的后院的墙砸开,从后院量出了一丈地砌了一堵墙出来,按了一个门,把小偏院扩成了一个小院子,专门做给家里小娘子呆。
等墙砌好, 宋韧跟小娘子道:“等来年爹多弄些种子, 你喜种哪样就种哪样, 爹给你刨地。”
宋大人不可能有那个空刨地,他要有那个闲功夫, 宋家也就完了。但他的心意宋小五收到,她难得地朝宋大人露了个笑,美得宋大人冲到夫人面前去邀功, 喜滋滋地跟自家娘子道:“我们儿今儿个跟我笑了。”
宋张氏白了他一眼,但又止不住笑, 握着他的袖子跟他道:“你要对她好一点, 不要惹她烦。”
这心偏得, 连他都比不上, 宋大人摇头不已,“她那些小性子,都是你惯的。”
张氏忍笑不已。
这厢宋家四个儿郎每天受邀不断, 但十一月入冬后,他们就不往外去了,宋小五看他们收了心,便让父母亲把家里的一些事交到了他们手中。
随着亲戚的到来,在户部被人支使得团团转的宋爹不可能有太多时间招待前来的族人,这时候就是家里儿子们显身手的时候了。
宋大郎宋鸿湛最近跟应家的族人来往的多,还有与应家有亲的人还会上门拜见他,他这姑爷还没当成,时间却被占去了不少,这有了成亲在即要接待前来的亲戚的借口,他是一步都不愿意出门了。
他最近在翻父亲当县尊时手写的文书,还有之前妹妹和肖五伯教的一些事情要消化,这些事本已忙不过来,出去吃一趟酒回来昏昏沉沉,这一天就过去了,宋鸿湛过了半个月这样的日子,生怕文乡还没去,他就已被消磨了意志。到这时他方才明白当年每次装醉回家的父亲有多不容易,神志得有多清明,才能在那等纸醉金迷的地方脱身而归。
随着宋家聘请的镖局快马加鞭往燕都送的信,宋家也知道青州宋家将在十二月中旬会来近三十个族人,这次由镖局的总把子带着儿子女婿压阵,同时带过来的还有宋家要的一些东西。